那年的情书

2010年结婚照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结婚14年了,婚礼是在 2010年12月31日。回老家时，我意外翻出了2003年刚上大学时写给甘萍萍的情书。那时，我刚进入华中科技大学开始新的生活，而她因为高考失利正努力复习，准备第二次高考。这封信里，写满了我对她的思念和鼓励。回想当年，满纸青涩，如今却已携手走过漫漫岁月。

整理这段文字时，我一直在听江美琪的那首舒缓歌曲《那年的情书》。以下就是那封信的内容。

甘萍萍： 你好！

通过邮局给你写信在我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也许在你看到华科的信封以及那可能还算熟悉的字迹时你已经想到是我了。

高考完后，听说你报了北京语言大学而不是中国人民大学，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有考得很理想，分数出来后又听说你落榜了，我真的很伤心。毕竟学生奋斗了十几年为的就是能拿到一张自己中意的大学的通知书，我能体会到你看着别人的通知书一个接一个的来时那种无助与失落，那一定是在恨自己没有好好努力，没有抓紧时间而在其他的一些事上投入了过多的精力。总之，那是后悔。我知道你很坚强，但再强的人也有权力去疲惫，这一次的打击给你带来的伤害一定不小。因为暑假的时候我听你妈说你一天到晚都在哭，其实暑假的那段时间我很想找你出来谈一谈，还记得你在初三前的那个暑假去张老师家补英语的时候在我家门口留下的字吗？“聂成，5222199，有事找”。有一天晚上我回家时发现那些字似乎被加深过，也许是我两年多没在那儿住过了，对那些字的印象不深了吧。但我还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约你出来的理由，自欺欺人似地去拔那号码，可那电话老是占线，我后来想了想，还是不打的好。因为首先我怕你与我谈话了更加自卑，我并不想伤害你；其次可能有太多太多的人安慰你，似乎都带着同情的目光，但我知道坚强的人不喜欢别人的怜悯。你自己静一静也许会更好吧！

到了大学，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面对一张张陌生的脸，我真的从内心感觉到了孤独。虽然偶而也能碰上以前的同学，但谈话却总是停留在表面，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可以让我倾诉一下。

算一算，我们认识有9年多的时间了吧。还记得小学三年级我和你是同桌，有一事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上课的时候你在纸上写了“I love you”三个字后问我知不知道意思。我说：“我爱你”。你脸红着笑了。你的笑让我的心狂跳了好久好久，是紧张，当然更是快乐。后来，你说你长大了要做职业女性，一个人生活。现在想来，你那时说那话可能只是在开玩笑，但我当时真的很不开心，感觉似乎我们长大了就要分开似的。其实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与你分开了我会很伤心的。还有一次，卢娟请我们去看什么魔术，其实每当回忆起小学生活，这件事总是第一个闪现。记得我说我喜欢你，还说了有一点喜欢卢娟，我说喜欢她真的是不想让她感到多余，不想伤她的自尊。你把我和谭仲作了一番对比之后以谭仲很虚伪的原因把谭仲淘汰了，选择了我。真的在听到你说你喜欢我时，我心里真的好高兴，这种感觉至今还没有其他事情可以超过。还记得在半路上你伸出手来对我说：“来，我们一起走”。我拒绝了，理由是我怕别人看见了。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我真的太内向太害羞了，实在不好意思。不过后来想起来真有些后悔，那时正流行齐秦的姐姐叫齐什么来着我忘了唱的一首《牵手》[2024年注：是苏芮唱的，不是齐秦的姐姐齐豫]，真是越听越后悔，每次听这首歌我都会想起那一幕。

暑假时搬回来了，收拾东西时偶然发现初一那年收到的贺年卡，初一那年我怕被爸妈发现，都把这些东西藏在书包里，但是有一天却被他们给发现了，逼问了我好半天。但我一个字也不肯说，只是瞪着他们。他们后来把这些东西都藏了起来，但后来他们一定给忘了。直到今年暑假才被我发掘出来了。又一次复习你含蓄的文笔，我又想起了许多事情，你不论是说话还是写信从来都不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话，这让那时的我很有些担心。还记得从小学开始你就把我叫弟弟，所以老是担心会发生像那时的许多电视剧里的事情：当AB两小孩都长大后，A向B表白时B却拒绝说：“我只把你当亲弟弟／妹妹一样看待”。不知是我想得过多还是太害怕失去你。还记得初二时得了个年级第二，走上了一向属于你的位置。你当着你的同学对我说：“我们班一下子全都认识你啦”,满脸洋溢着笑容，似乎是在向你的同学炫耀。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幸福，真的。是那种可以让身边的人以自己为荣的幸福。可就在我爸妈争着抢着打着闹着想要去开家长会的前一天，悲剧发生了。这些你早已知道。妈妈尽量不让这件事给我的心留下阴影，所以想给我双倍的爱来弥补缺少的父爱。其实，我当时脑里一片空白，可没想到亲朋好友的安慰以及别人看我的眼神使我感觉到了我与同龄人的不同，自卑便在我心中埋下了根。从那以后，我心里总是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可又想比别人强，因而我总是不信任别人，并且老是猜忌别人，生怕别人又赶到我前头去了。总之我就像个刺猬，随时防备着别人，不让任何人接近，把自己封闭起来。初三时你我分在了同一个班并且又成为了同桌。还记得开学那天，你不怕别人笑话，找我到教室门口对我说，我们要互相帮助共同努力。我嘴上虽然答应可心里并没当回事，因为我想比你强，并且在自卑心理养成的孤僻性格的带动下，我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有你。也许是父亲的死母的爱给我造成了很的压力，也许是太自卑，也许是太自私，也许这些都有。总而言之，我是用了一种错误的方式去将压力化为动力。说实话，初三的时候我真的很恨你，恨得咬牙切齿，恨得骨头生烟。因为我认为就是你的存在影响了我的学习。可现在想来，我当初是多么的幼稚，而你的反击是不可非议的。毕竟是我先倾犯了你，人的忍耐毕竟有限，你在必要时的反击也是本能的自卫。现在的我真的觉得那时的我好愚蠢，难道把自己封闭起来并着力去影响他人就能给自己带来好的成绩吗？难道自己的幸福只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吗？当然不是，中考的失败证明了这种心理和行为方式是存在严重的劣根性的。想着这些看着你送我的贺卡上一句祝福的话我真的想哭。五年前的同桌将我们的心拉到了一起而这时的同桌却又将两颗心使劲儿地拉开了，甚至比两颗陌生的心还要远。

即便是在高一时，我仍未能从这种思维的怪圈中挣脱。虽然我以较好的成绩进入了重点班。但那种错误的思维形式依然能发挥作用，使我坠入了人生的谷底，那种思维方式似乎总是在脑里闹矛盾。因而我很是烦恼。似乎是为了逃避烦恼，我开始放弃学习，因为我认为是学习给我带来了痛苦。中午、晚上甚至是晚自习后，都可以看到我在篮球场上飞奔的情形，其实我的球技很差，只是不愿学习才选择了这种方式来逃避。但逃避只让痛苦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糟糕的成绩以及随之而来的舆论压力使我喘不过气来。高一上学期的两次考试我都在40名之外，母亲看她唯一的希望快要破灭时，她伤心欲绝。从她的眼神里我读出了一种无奈。想要训我却又怕我再也承受不了压力，看见母亲伤心，我也很伤心。但伤心归伤心，我仍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外界环境。因此母亲的伤心和我的失败对我就如同把利刃在水上狠狠地划了一刀。高一下的期中考试，我得了创历史纪录的72名。全班共74人倒数第三的成绩对于一向自尊的我，你应该可以体会那意味着什么？经过很长时间的冷静，我下决心要发奋学习，每当我想松懈时我便会提醒自己：我是倒数第三。妈妈还请了我们当时的物理老师为我补课，一个小时30块。是的，妈妈只要是为了我花钱她从不打折扣。我本来很不愿去但糟糕的成绩让我丢掉了选择的权力。在这半个学期里我没打过一场篮球，就连体育课也没上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终于考了第19名。

可当取得了这一点小小的成绩之后，我似乎又被思维的怪圈给套住了。思维又充满了矛盾，做事总是畏首畏尾的，那种感觉非常痛苦。那段时间我与妈的关系搞得非常坏。她总是想帮助我，可那时的我总以为她是在束缚我，并且方式很不恰当。那时我烦我妈最常用的一句话便是“好心办坏事”。记得期中考试前不久我去找过你一回，因为我知道你对我不再信任因此担心你不会不理我。但我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去找你了。和你说第一句话后我的腿一直都在打颤。我在困惑、迷惘、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的时候选定你作为我倾诉的对象。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可能只有你才能把我从思维的深渊里托出来。谈话的内容早已不记得，只记得当时感觉茅塞顿开。回家后我拔了好多次的5222199只想对你说声“谢谢”。可那电话总没人接。说实话，我们交谈之后，我还是那个样儿。所以我觉得茅塞顿开是假，与你谈后的快乐是真。考前你抱着一叠书在教室门口对我说：“Good luck to you”。但 luck不是一切，考试又考砸了。

从这一次跌倒我才真正感觉到我失败的原因不是客观的而是主观的。

过年前，我搬到了政府，这是妈的主意，这么一搬确实为我节约了不少时间。我们住2楼，并且我睡的那个房窗外便是阳台，阳台外有很多的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有一个习惯：那便是学习到深夜感到困了的时候便爬到阳台上静一静、想一想。不从门走，因为我怕被妈给发现了。也许是那宁静的环境陶冶了我。我的心总能在爬回房前回复宁静。在阳台上总爱想一些心理问题并且我确定自己的起伏不定是我的心理和性格造成的。因此我慢慢懂得了开导自己。想一想如何去面对挫折与困难，如何去战胜心魔，如何能成为一个完美的人。作一下今后的学习打算，有时还会暗暗地下决心。阳台虽小，但我的思维空间却有无限广阔。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读者》上的一篇文章《激发心灵的潜能》）其实通篇只想说明：要相信自己，要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我一定能成功。每当我感到困惑而想放松时我便会把这篇文章拿出来读一下，然后闭上眼想一想，动力便又回到了我体内。高二也许是我心理意识的萌发，但我觉得心理变得成熟还是在高三阶段，不断实践与思考我也逐渐认识到那篇文章存在的局限。在我不断思考探索的过程中我总结出了自己的座右名：命运想戏弄我，努力才是战胜命运的唯一办法。每当我处在挫折、失败或是诱惑的面前时，这句话总能使我跳出阴影而向着光明的地方走。

在高三的时候，我还时常对自己承诺：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分心，一定不可以忘记这几年的耻辱。晚自习结束后，我都习惯写会儿作业才走。可有一天出去时，发现你和一个戴眼镜的男孩走到了一起，看得出并不是普通朋友，一向敏感的我立刻心跳加速，但一切也仅限于此，因为我实在无法忘记自己的承诺。往后，见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甚至每次看到你时都有他在身边。说实话，我真希望那个人是我。但承诺就像《大话西游》里的那个紧箍咒一般逼着我把每一分钟都花在学习上，不允许我胡思乱想。最初的几次总感觉不自在，但以后见多了便也不那么紧张，脑里依旧回忆今天进账的单词、词组和解题技巧。

高三的我成绩已趋于稳定但并不拔尖，因而每当陈才林[当年的年级主任]讲优秀学生时总没有我的名字，而念你们班时总是“高小红，易长安，甘萍萍”。心里在那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楚。因为它在紧箍咒的强压之下并没有在大脑里停留多长时间。你给我写同学录时，我真的很想写很长的一段话并且贴上一张我的照片。也许是看到第一页被易长安写了，也许是并不想花费太多时间，这些我都没有做。并且看到你和易长安成双成对地走的时候，我真想找个女朋友来陪我，并且让你看到，就像许多电视剧里一样。只是想证明：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好，但这些美丽的诱惑最终没能敌过我的承诺。

还记得我们初三的几个同学一起到夏老师那儿去吗？我们没碰见他便去滑冰了。那天我第一次牵起了你的手，但我并没有拉紧。因而在另一个人突然滑到我们前面时我便放开了，并且再也没有勇气去牵起你。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感到经过初三以后你开始讨厌我了。当然这是我的错，没有好好珍惜我们之间的那份感情。我没有接近你的勇气，或许是因为不自信，但更或许是因为自知。在听一些情歌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把歌里的女主角换成你，而我便是男主角。因为我觉得似乎每首歌至少都有一两句歌词能表达我们间的那种关系，或是我的一些心思。其实从小学和你同桌开始起，我就很喜欢你。这么长时间的喜欢意味着什么？那可能是爱吧。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是爱情，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我会很快乐。当初说《大话西游》里周星弛的那句经典台词“曾经·…··”只是好玩。可如今这句话似乎成了我的写照。有时间的话不如听一听郑钧的那首《灰姑娘》吧，我真想把那首歌唱给你一个人听。对于这份爱，我也不是一定要你回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因为这些话我在心里已经憋了好久了。我也知道你和易长安很合得来，我并不想成为个不光彩的角色出现在你们之间。你有你的选择。但只要你快乐，我便满足了。

回想起高考前的一些日子，我控制住了自己，基本上没有分心，把时间几乎都花在了学习上，那段日子真的是很枯燥乏味，的确很苦。但如今回忆起来却又只有甜的味道。真要感谢我的妈妈，不论我是成功还是失败，她总是忍受着病痛站在我身后，支持我，鼓励我。是她一步一步将我扶上了正轨。

不过现在我倒也蛮感激初三的，虽然你我之间产生了隔阂，成绩走了下坡路。但这段时间正如闻一多所描述的那滩死水，腐烂得恨彻底。但也正是有了这段时间我的问题才暴露了出来，使我对自己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这也使得后来的“改邪归正”有了一个很好的参照系统。也正是这段时间使我不得不寻找一个可以替代兴趣的因素来继续努力学习，我找到了，这便是自制力。如果说初三的学习动力来自兴趣的话，那么高二后学习的动力便来自于自制了。自制力使我不再对外界环境有过多要求，学习成了一种自觉的行为。

我们现在住的都是新公寓，所有的新生都在东校区的韵苑公寓住，每个寝室4个人。下面是电脑桌上面是床。这儿的饭菜比较合味口。军训比较累所以每顿能吃3两饭。军训很苦，每天6点就得起床中午才1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吃完晚饭后便只有10多分钟就要参加晚上的活动了。什么新生开学典礼啦、迎新晚会啦、院士报告会啦、心理咨询啦、看电影啦。几乎要10点才能回到寝室，可10点半便要熄灯了。熄灯后只能开台灯，并且连续20天没有节假日（从10到29号）。29号放假；4号便要报到。因为要搞校庆大典，新生必须参加，所以十一我不回来了，过年再回来吧。

从头再来，压力不小吧，但我相信你有足够坚强去化压力为动力。千万不要像我以前那样自卑，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悲伤了，因为命运并不会因为你悲伤而放弃对你的戏弄。只有努力才是对命运的有力回击。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因为大家都承认你考失利了而原谅你自己，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希望你把这次失败作为一个磨炼的机会，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坚强。真诚的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或许你己有了更高的目标，也希望你能实现。

我知道你很忙，即使你不回信我也不会怪你。本来是想给你打电话的，5999158，我没记错吧？可我怕电话通了以后，我什么话也讲不出来。我说的有些话你知道就行了，不必想得太多。如果因为这封信而影响到了你的学习，那我会很内疚的。

我们寝室装了电话的：027-87433512。我的UC是41937936。QQ是83978599。UC和QQ的昵称都是“星际一号””。哦对了我还有E-mail：niecheng12＠yahoo.com.cn 通信地址是：430074 华中科技学韵苑公寓22楼503室。你如果来信的话最好把你的一些联系方式也告诉我吧！

聂成

2003.9.25晚